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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刀锋》(三)

《刀锋》中毛姆塑造的最有意思的角色之一艾略特·谈波登堪称神来之笔。他是小说中最不需要“得救”的人。这位活跃在社交界的社会名流,原本出身美国学者之家。他初到巴黎,拿着介绍信到处去见名流,他人缘极好,又会来事儿,什么宴会里都少不了他。毛姆讽刺他,“为人实在太好讲话了,假如有人失约,你临时拉他来凑数,他毫不介意就来,而且让他坐在一位顶讨厌的老太婆旁边,保管还会替你敷衍得有说有笑”。

这位仁兄登峰造极的表现是临死前为没有接到亲王夫人的宴会请帖而耿耿于怀,以致于老朋友毛姆(书里的叙述者)决心为他弄到请帖。在临终忏悔之后,这位老兄说:“我将带着教会的一位大人物的介绍信进入天国。我想所有人家都会欢迎我。”他死后,毛姆感叹:“想到他的一生过得那样愚蠢、无益和无聊,使我感觉难受。他参加过那么多的宴会,曾经和所有那些亲王、公爵。伯爵厮混过,现在都毫无道理了。他们已经忘记他了。”艾略特如果复生,自然是万分不能同意他的说法。他会觉得他这一生过得精彩万分,参加了数不清的高级宴会,结识了整个欧洲的皇亲贵戚,也赚了说不出多少的钱,怎么会是“愚蠢、无益和无聊”的呢?!

我的人生是“愚蠢、无益和无聊”的吗?有多少人会问自己这个问题?在《寓所迷案》里,阿加莎·克里斯蒂藉可爱的马普尔小姐之口,说道:“无论如何,各处的生命都是大体相同的,你知道,出生,长大、与其他人接触、竞争、然后是结婚和生孩子……” 活在世上,有很多事情是人生的支点,是必得去做的,譬如出生、长大、与人接触、竞争,结婚和生孩子。一些关乎责任和义务的事情。 所以曾经拥有红玫瑰与白玫瑰的振保终归还是改过自新,又变了好人。像拉里那样闲云野鹤的人,恐怕只是人类世界中的极少数。 也许生命中的母题左不过就是那些,就如童话故事的类型,再怎么变化多端,也不过是增减一些时代特色,移动一下位置环境。

但,总会有一些不同吧。振保在电车上巧遇从前的情人王娇蕊,她很快乐,振保看了嫉妒。她说:“我不过是往前闯,碰到什么就是什么。”他冷笑,打击她:“你碰到的无非是男人。”但她说,到了后来,除了男人之外总还有别的……是的,不需要很多,只要一点“别的”。

像艾略特这样对自己满意的人,一生忙忙碌碌,怕是没有一星半点机会离开自己生活来检视自己的生活。他也不会赞同莎士比亚的激愤,他说生命“像一个白痴说的故事,满是声响和激愤,毫无意义”。在他被上流社会繁文缛节俘虏的灵魂里,每年夏天能在维挨拉的海滩上,穿上五颜六色的裤子和色调相反的汗衫,已经是对自己最大的纵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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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秋水

庄秋水

179篇文章 8年前更新

庄秋水,生于70年代,1998年毕业于北大中文系。微博:http://t.sina.com.cn/1403667177 好美服,耽逸乐, 热爱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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