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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贝姨》(三)

于洛夫人,纯洁的阿黛莉娜为了找回自己失踪的丈夫,前去拜访丈夫的前情人、歌唱家约瑟法。进到用棕色和金色丝绸装饰起来的小公馆客厅,这位太太吓呆了。早在小说开始,约瑟法离开于洛男爵的时候,男爵就亲眼目睹了这公馆的奢华:

三扇窗户朝向一座琼瑶仙境似的花园,那种在一个月内赶造出来的花园:泥土是运来的,花是移植的,草皮好似靠化学方法培育出来的。他不仅欣赏那些蓬巴杜风格的最昂贵的考究摆设、镀金饰品和雕刻,随便哪个杂货商用重金都能订购到的精美织物;他还欣赏惟独王侯才有本事挑选、发现、购买和奉送的东西:两幅格勒兹,两幅华托,两幅梵·迪克头像,两幅雷斯达尔的风景,两幅迦思泼,一幅伦勃朗和一幅荷尔拜因,一幅牟利罗和一幅提香,两幅特尼埃和两幅梅兹,一幅梵·赫伊絮姆和一幅亚伯拉罕·米尼翁,总共二十万法郎配上精美画框的画。画框差不多和画一样值钱。

怪不得于洛夫人看到这销金窟目瞪口呆。巴尔扎克对此有自己的定义——拥有不俗之物才是真正的奢华。自然,这不俗之物也还是有价钱的,比如二十万法郎的画作,二万四千法郎的银器。

相反,已经没落的帝国男爵于洛先生的家,红色的绸窗帘被太阳晒成了紫色,因用得太久绉褶已经磨破;地毯颜色褪尽;家具金漆剥落,绸面子上污渍斑斑,露出条条磨痕。

没有人像巴尔扎克那样描绘财富的巨大能量。于洛夫人说“如今是以个人价值取人的年代”,这个“个人价值”便是财富。这个个人价值也如此深入人心,以致于除此之外,没有别的任何价值。“只管从食槽里尽量给自己搂干草就行了。这就是巴黎的生活。”荡妇瓦莱丽安慰贝姨时这么说。就像克勒韦尔老头对瓦莱丽表忠心——我像爱一百万那样爱着你。可是瓦莱丽不满足,她要他爱她像爱一千万,像爱世上所有的金子。

据说房子比本人更能说明居住其中的主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他多大?他什么阶层?他的爱好?他的品位,房子里的每个细节都在表达着主人。《贝姨》里多处写到这些十九世纪的豪宅,用一幅画一套餐具一组雕塑,表达出时代最重要的主题:奢华堆砌到没法下脚。

按照现代法则,人们需要一所房子,是因为人需要一个避难所,因为大部分时候世界是如此格格不入。人就像一株植物,需要在房子里生长,以面对外面有形无形的摧折。然而,约瑟法或瓦莱丽的客厅成了整个巴黎价值观精妙无比的展览馆。人像猴子一样,也成了展览品之一,和那些满目琳琅的奢华之物共同嘲笑美德。房子却成了社会主流意识形态不受限制的延伸。

我常想,如果瓦莱丽来到北京,她会把自己的沙龙安放在哪里?她会怎么装饰自己的客厅以迎合“低调的奢华”?每次坐车经过新央视办公大楼那高耸的巨腿,不知怎么就想到《山海经》里那个被砍了脑袋的刑天……这个城市为了跟得上伟大的时代,成为一个现代化的国际大都市,用诡异的建筑巨大的Shoping Mall等等装饰自己“影响的焦虑”,为此,全城人都做了陪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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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秋水

庄秋水

179篇文章 8年前更新

庄秋水,生于70年代,1998年毕业于北大中文系。微博:http://t.sina.com.cn/1403667177 好美服,耽逸乐, 热爱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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